
06年冬天第一个强冷空气来临的清晨,一行人在师父以及刘师兄的带领下分乘两部车,从南通出发前往南京江浦狮子岭兜率寺,拜访刘师兄的师父---已年介九十二高龄的主持圆霖法师。
汽车在宁通高速上疾驰,由于车内外的温差很大,大家都除去厚厚的棉衣,就着开水吃着面包和蛋糕。我因为对这趟行程期盼了太久,心情无比得激动。一路上播放的佛乐让我久久地沉醉其中:兜率寺是怎样的寺庙?圆霖老和尚又是怎样的一位高僧大德呢?
十点半车到江浦镇,刘师兄说要买些水带到山上,在稍微繁华路段有一联华超市,师兄们进去购了农夫山泉、大米、色拉油等很多物品,装满了整个后备箱。继续前进,在一条没有任何标志的小路口停下,那里有几个菜农在卖菜,师兄们把豆腐全买下来了,把盛放豆腐的筐也借来了,又装了一些蔬菜带到山上去。
车拐弯进了仅够一车通行的水泥小路进山了。沿途有些正在建设的工程,偶尔也能在山坡的拐弯处看见一些木制的烧烤野炊的休闲屋和小超市。因为现在已经入冬了,整个山上很少看见有游人。七弯八绕地行了十几分种,兜率寺的山门耸立在前面。过了山门是一个将近三公里的很陡的山坡,快到高坡我们纷纷下车,好让师兄的车减轻分量上行,越过山坡,兜率寺已在眼前。
庙里的师兄知道我们大队人马到来早已经在寺门等候,卸下蔬菜油米,已经到过堂的时间了。进了斋堂,庙里的师父和居士已经分两边对面而座,我们对佛问讯后按照吩咐落座。维那举腔,大众随着引罄声合掌同念“供养咒”。。。。在我们每个人的门口摆着一个饭碗、一个菜碗、一个汤碗和一双筷子,在念“供养咒”的时候,“行堂”师父手里拎着铅桶给大众将饭菜分好,白菜粉丝、百叶海带、萝卜丝汤,吃饭的时候整个斋堂没有说话声、咀嚼声、碗筷碰撞声等任何声音。“行堂”师父来回地巡视看我们是否还需要添加饭菜,吃完以后“行堂”师父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到入一点热开水,将碗内的剩余残食略刷洗一番,然后一并喝下。一声引磬,维那举腔,大众和掌唱诵“结斋偈”。。。然后起立问讯,这样就完成了过堂仪式。虽然也经常去寺庙参加法会,似这般过堂却是第一次。寺里没有包厢、素斋馆,大和尚小沙弥吃的都一样,吃下去的是什么已不重要,吃饭在这里已是每天修行的功课之一。
在老和尚午休的间隙,我们礼拜了三圣殿、大雄宝殿、弥勒殿、祖师堂。兜率寺是现今少有的不事奢华的修行道场,进寺不买门票,香烛自取,没有任何摊贩,为了免遭旅游经济给寺院带来负面影响,老和尚在修建寺院过程中,只是做了普通的装饰,有很多地方还是破旧的。挂单的香客和居士就是住在墙壁斑驳的简陋的寮房里,睡通铺。在女众的住所莲花苑,厕所是半露天的,一桶有点半透明水放在那里洗手,那水是已经被重复使用过多次的(想起我们用水的时候那哗哗哗的真是惭愧)。山上多次打井没有成功。倒也不是庙里没有资金搞建设,山上的香火很旺,逢到佛菩萨圣诞等法会有超过千人的信徒,也经常有海内外护法前来,要求出资帮助修建殿堂、接引自来水上山,都被老和尚谢绝了。老和尚常说“这里是山中特色,我们又是山野之人,不要搞得太好,能有住的就行了。”因为在老和尚看来修行者是修道心,生在红尘不为世间物欲迷惑,以戒为师方能成就无上正觉啊。
兜率寺另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就是老和尚留在寺院的楹联和壁画。一进庙门赫然在目的是老和尚那足以乱真的弘一字体。可见其功力深厚,全无火气、已臻化境。几乎所有的佛殿里都有精美的图画,法师还在墙壁上为壁画画了边框、轴、挂线,猛一看还真以为是裱好的书画。面积不大的三圣殿东西墙壁上,是法师亲手绘制的莲宗十三祖师的宝像。据庙里的师兄介绍说文革以后,有人在太湖边上垃圾堆中捡出一小包破损的净宗十三位祖师的照片。苏州灵岩山寺方丈明学法师,知老和尚画艺精湛,特请圆老重新以淡彩放绘了三套,一套赠送苏州灵岩山,一套被台湾请去,一套留存三圣殿内(现已被盗)。现在画在墙上的是盗不走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墙壁斑驳,石灰脱落,那时候的大众是否也能和我等一样有缘见到这些墨宝了?
在寺庙里我们还见到了两个可爱的小沙弥,其中的一个很活泼叫正永,今年十岁。有疼爱他的师兄要去摸他的头,他大呼一声“出家人的头摸不得”,唬的我那师兄将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又缩了回来。给他很多吃的东西,他只拿了一份,其余的分给其他的僧众,他告诉我们三岁就和妈妈进庙了,天天念观音菩萨。看着他开心地玩冰,满寺地奔跑,带师兄们去绕塔,想想现在有几个孩子能象他这样快乐自在地成长呢!
那天因为气温零下山上很冷,蓄水的池子结了薄薄的冰。但是在藏经楼前的院子里、回廊上却洒满了阳光。冬天的山景虽不是满目青翠,到也格外的朴素。一如坐落在大山中的兜率寺---古朴宁静。大家坐在廊前的蒲团上聊话,享受着太阳带给我们的温暖。热情的居士给我们倒来了开水,水的颜色是淡黄的,杯底沉淀着一些屑子,喝在嘴里有点淡淡的中药味,偶师父笑称说这是“十全大补汤”。藏经楼上圆老手书的一副对联 “尘外不相关,几阅桑田几沧海;胸中无所得,半是青山半白云。”正是此情此境的真实写照,而这样的境界我等红尘中的俗人又能有几回有呢?
大家正沉浸在无比的愉悦中,侍者来说老和尚有请。
老和尚的丈室一人宽的小木门,沿石阶而下里外两间房。外间住的侍者,里间是老人的画室加办公室加禅房。铺了毛毡的画桌占了一小半的地方,房间里家具陈旧、杂物较多。如果不是看到墙上悬挂的阿弥陀佛佛像和地下堆着的蒲团,会以为是普通的农家房间。
老和尚微笑着端坐在画桌前,92岁的老人,脸色红润、耳聪目明,头上带着“观音兜”,黄布大褂,腰间扎一根黄色的布带,法相庄严。大家按顺序拜佛,然后给老和尚顶礼,老和尚慈悲地说“一拜”。房间太小,大家只能有坐的有站的围在他的画桌旁。师兄刘拿出大家带给老和尚的供养,有吃的豆奶粉、有穿的保暖衣,怕老和尚画画手冷,他还买了一个捂手的插电的小汤婆子给师父。老和尚微笑着说“阿弥陀佛!
在所有带给老和尚的供养中 ,老人最开心的就是师父带给他的《历代观音宝像》,他当场就很认真的翻看起来。老和尚书画双绝,尤以画观音而名世,在当今流传有“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圆霖法师的观音菩萨”足见其艺精名大。老和尚最令人感动之处是他的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观音精神。每天都有人来求画,画贩子们天天守在老人的房间门外,老和尚总是尽量满足,有时候老人还会问他们画够吗?现在的老和尚因为天天画画右手已经得了腱鞘炎。这次来心里有个愿望就是能求个法师的墨宝,但是看见他的右手关节处肿得很厉害,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样的手就是不画画也是很疼的。
老和尚看完了《历代观音宝像》,不紧不慢地拿出宣纸铺开,用笔沾上墨,画了大约20几分钟的时间,完成了一幅《鹿野苑初度》的作品---画中是佛陀成道后,在鹿野苑初度桥陈如等五位弟子出家,他们五人听闻佛法画面。同样令我们惊叹的是老和尚是用左手画的,这幅画送给了师父做留念。接着老和尚又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送给了另一个师兄陈妈妈。我又生起了贪念,很想老和尚也能给我一个字,但不好意思开口,脸都涨红了,心里很想要(很鄙视自己),窘迫之时刘师兄善解人意,师兄说“师父慈悲再求师父一个佛字”。老和尚说“好”。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佛字,并在佛字的左下角画了两个跪拜的小人,这样就显得画面生动有趣了,落款九二山僧。这幅字的右上角盖了一方菩萨印章,这方印章是老公自己刻了送给圆霖老法师的,老人说这个章刻的不错,就盖上去了。这就是缘分吧!
这边盖好章外边侍者进来说宗教局来人了。来的是个地方宗教局的小头目,一进来就叫嚷着我带了两个英国华人来看法师了。在他的背后跟着两个手捧大把百合花的女人。这样的情景分明就是在催促我们快走嘛。大家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老和尚,众师兄恭祝老和尚法体安康,长久住世!在老和尚的阿弥陀佛声中我们离开了丈室。
虽然亲近老和尚的时间不长,老和尚也没有给我们更多的开示,但是一个“佛”字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正如擅长书画篆刻的老公所评价的那样:“这样的字已无须从艺术的角度去品评,他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境界。”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宝华山,没有留宿在兜率寺。这里的道风、老和尚的修为令我深深地赞叹和震撼,何时有缘能重访兜率寺、再拜老和尚呢?